十五:锦瑟(二)
“看来要好好教我们飞流用筷子了。”
话毕拿起飞流面前的筷子,为他也夹了草菇,“飞流不能挑食。”
蔺晨扬首,“不用教!”
“飞流在我琅琊阁,该学的都学了,不该学的也学了,你只会惯着他,要不是我的教导,这会儿他还是个小笨蛋呢!这他肯定是故意的,想和我琅琊阁撇清关系啊,没用!长苏我还跟你说,喜事就是,飞流在我的循循善诱下,终于开口说话了!”
梅长苏挑眉,“哦?那他说什么了?”
“‘不’!”蔺晨还挺得意。
梅长苏先是愣了一下,反应过来后笑蔺晨,“你这么讨人厌,如若不是看在蔺老阁主的面子上,怕是早就被人打死了。”
“哼!没他我还死的慢一些!哎你还别说,这开口说话真是神奇,我的成就感都溢到脑袋尖儿了,啊呀,比我那些鸽子养成送信的那一日还欢喜啊,长苏,怪不得大家养孩子呢,太有意思了!”
“那你何时养个孩子啊?”
“飞流啊!我们的!”
“飞流是我捡回来的,跟你有什么关系。”梅长苏不满的瞪他一眼。
蔺晨又被气堵,“……没良心!你捡回来没我治能活蹦乱跳吗!你把他还给我!”说着起身去拽飞流。飞流也不吃了,还脏兮兮的小手抓住梅长苏的衣袖,把头往他胳膊下面塞要钻进梅长苏怀里。
“往哪儿钻呢你!你是我的!他也是我的!你给我起来!”揪住飞流的衣领掂起他,飞流挣扎着,手脚并用的扑打蔺晨。蔺晨瞪大眼睛,威严的吐出俩字——“包子!”飞流慢慢睁开眼,停下动作全身松塌塌的,不情愿的被蔺晨摆布。
“不跟我走,那你把我教你的东西都给我吐出来!‘熙日诀’也不准练了!就陪在你苏哥哥身边,用寒气把他冻死!”
飞流气恼的瞪他,蔺晨也瞪回去。
“好了,你把他放下让他吃饭吧。”
“还吃!吃成小猪了,这半年就是吃了,比来的时候大了一圈!”
梅长苏非要小声辩驳才好:“我们飞流正是长个子的时候……”
“飞流啊,你来给你苏哥哥展示一下,你会说话了嘛,说句话,我就让你吃饭。”
飞流抿着嘴,扭着小脸。
“说话啊,飞流,飞流!说不说!不说我不仅喂你吃‘包子’,还要把你绑了吊在树上,让江左盟里的每个人都来弹你的脑瓜蹦!记得吧,脑瓜蹦!”蔺晨阴森的伸出了佛祖期克印的“降魔印”指型,操着慈悲大地的掌式,蔺晨的面目却邪恶可怖,飞流“啪”把小手交叠脑门前护住,大喊了一声“不”挣脱而去。
梅长苏直勾勾盯着蔺晨。
蔺晨抚了抚被飞流弄皱的衣袍,“看什么,是不是这么多年了见到我还是会心动。”
梅长苏不予回答,“‘包子’是什么。”
“就是包子喽。”
梅长苏的眼神攫住蔺晨,蔺晨不敌,松了口风,“就是我带他走的那日,他吃的‘包子’,我每次要得知脑伤治愈情况都得给他喂,慢慢他也知道了,不愿意吃又想吃,吃完了就被我吊着玩……”
“吊着玩?你这几个月就是这么对我们飞流的?”
“养孩子嘛,跟养鸽子还是有点不同。”
“是,我看鸽子比飞流过得自在。”
“嘿!”蔺晨作势要点他的穴,梅长苏双手护在胸前,斜着眼神看他,蔺晨“噗嗤”一乐。
“你要说的喜事该不止这一件吧,飞流的‘熙日诀’练得怎么样了?”
“你倒是会抓字眼。‘熙日诀’心法浑厚刚纯,与他原本修习的阴诡秘术相抵克,飞流几乎是死了一次又重生了。”梅长苏眼神复杂,蔺晨毫不避讳:“没错!和你一样,但比你好。”梅长苏嗔视他,学蔺晨扬着下巴揣手。
蔺晨乐了,“飞流资质奇佳,你自然是比不上的。要不是练这个‘熙日诀’,我现在还治不住他呢。”
“等飞流练好了,看你还怎么欺负他。”
“非也非也……你可不能乱教他气我!”
“论气人的功夫,谁都不比你。”
“那倒是。”
撤了饭菜,天色也暗下来。蔺晨持着火折子去点蜡烛,“唰”的火苗蹿起来,幽暗的一角被光亮灼出了一个柔亮的身影,梅长苏盯着蔺晨的背影,心思恍然。自从霓凰领兵上战场,他的心就开始不定,他以为自己早已做好准备,可当时间的齿轮一格格的推动着故人向前走,他还是有所犹疑,会突然心生厌倦,抑或是急切的想找寻什么令自己心安。
“蔺晨。”他轻唤一声。
蔺晨转身,许久不听梅长苏再有动静,像是在反复揣度将要说的话。
“我想家了。”
轻叹一声。
蔺晨走到梅长苏身侧,梅长苏坐着,烛光幽暗,蔺晨庞大的身躯又阻挡了部分光线,只看到他的眼眶中亮亮的。蔺晨一把勒过梅长苏的脖子按进自己怀里,拍着他的背道:“不是有我和飞流嘛。”
蔺晨的衣服吸水真好,梅长苏静静趴着,衣料吸干了他突然间的多愁善感,过了今晚,他还要站在所有人之后,赶在所有事件之前,为了心中的忠义而战。
飞流不知什么时候到了,站在那儿看着二人不开心。蔺晨索性一起揽进怀里,任由飞流折腾也不放手。梅长苏被按的太使劲,气不足,推着蔺晨的肚子要喘气。
“飞流这么辛苦的练功,我们也该带他出去转转玩一玩,对吧长苏。”
“唔……”
“飞流,要出去玩儿了你开心吗?”
“唔……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对于玩,蔺晨的兴致总是最高的。坐在木槿旁思索了两日,便兴致勃勃来找梅长苏叨咕行程。
“一般出去玩谁坐马车呀,也就是因为你!我和飞流都是飞着玩的,也就是因为你!”梅长苏一脸无奈,书也看不成,只好歪着头听他说。
“……我们先下扬州,虽不是最好时候,螃蟹也没得吃,可淮阳细点滋味茗足,我们一家茶社一家茶社的吃过去,专挑水晶肴蹄和笋烧鲴鱼,再领着飞流看瘦西湖,登黄鹤楼喝茶赏花,采摘六月雪,把臭气凝成丹露,我存着以后逗飞流玩,花晒干制药给你拔毒祛湿。东魏北豫州的牡丹花期已过甚是可惜,我还想去西魏看看,过潼关沿泾水向西,带飞流到长安看大佛……”
“好了好了,你没个正经的,跑到西魏……也真想的出,江左盟事务繁多,不似琅琊阁不问朝中事,要去你自己去。”
“你昨天都答应我了!”蔺晨气恼。“飞流也听见了!是吧飞流!”梅长苏看了看飞流,小人儿亮闪闪的眼睛里都是期待。思考片刻,“既然如此……趁着江左还算太平,我们就在十四州内转一转好了。”
“飞流的意思比我好使是吧!”蔺晨一脸失望,却也无可奈何,突然一计又起。
“长苏,那顺便,我们去见个老朋友吧。”